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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将军腿》
作者:北京诗鸽 文章来源:本站原创 点击数: 更新时间:2006-9-22 1:48:26

《将军腿》
作者:北京诗鸽


   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黄昏,呼啸的北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砸在窗户的玻璃上。在北京古老的四合院内的一间小屋里,床边靠着一条假腿,床上躺着一位独腿汉子,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,人称——将军腿。

    一辆吉普车急刹车的停在了院外,从车上跳下了五、六身穿绿大衣的人,手里拿着绳子、手铐、木棍,走在前面的一个人一脚踢开了房门,窜进屋里,一把把睡梦中的爸爸揪起来,大声训斥道:“你这个里通外国的大特务,你被捕了,马上跟我们走!”
     爸爸吃力地坐起来,对他们说:“我不是特务,你们抓错人了。”
     正当爸爸伸手去拿靠在床边的那条假腿时,一个面带杀气的人一把抢过假腿,气势汹汹的说:“这个假腿里一定有发报机,要拿回去检查,你就这样一条腿跟我们走!”
     爸爸被带上了手铐、五花大绑捆了起来。
     妈妈哭喊着:“他是一级残废军人,他不是特务呀!”
     我和哥哥、妹妹都被当时的情景吓傻了,浑身颤栗的畏缩成一团不敢做声。
     爸爸一条腿独立在门口,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花袭进屋里,他像一棵挺立的苍松,任凭凛冽的寒雪吹打。他转过身子对我们说:“孩子们!记住了!爸爸不是特务!”
     两个大汉把爸爸架出屋外朝吉普车走去,在雪地上杂乱的脚印中,只有一条右脚的脚印清晰可辩,那就是爸爸的脚印,一个将军腿的脚印。
     几个月过去了,妈妈四处打听爸爸的下落,回答都是一句话:他还活着!
     半年后爸爸被人用担架抬回了家里,看着眼前的爸爸,我真不敢相信他就是我那位将军腿的爸爸?!
     我站在床边,凝望着眼前的陌生的爸爸,他的头发长长的象是一团稻草乱插在头顶上,浑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身上很多的伤口有的已经结成硬痂,有的在溃烂,那条断腿上也生满了臁疮,妈妈抚摸着断腿,已经泣不成声:“这就是那条将军腿吗?!是那条将军腿吗!?我的将军腿啊!!”
    爸爸躺在床上,睁着大大的眼睛,牙齿咬得咯咯地响,嘴里一直叨唠着:“我不是特务!就是打死我,我不是特务!”     在妈妈和我们的精心照料下,爸爸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起来。
    自从爸爸被打成特务那天起,爸爸就被开除了党籍和工职,妈妈原来在一所学校当音乐老师,也被赶出学校的大门。     为了生存,出狱后的爸爸只好带着我们兄妹四人,靠拣破烂为生。每天规定两个哥哥拣4小拉车的煤球,用于取暖和做饭,还要拣一定数量的废铁、破布、砖头等来卖钱,买些米面和油盐,甚至在最艰难的时候去沿街乞讨。由于假肢长期不能得到维护和更换,造成爸爸的脊椎大幅度弯曲、骨骼变形,他弓着背拖着那条假腿蹒跚在大街小巷。
     就是这样一位在解放战争的战场上,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、而且献出一条腿的荣誉军人,却在文革中被打成了特务,从断腿将军变成了“乞丐王”。
     1980年爸爸被平反,他在文革中的一切莫须有的罪名被取消,恢复一切职务和待遇,恢复了党籍和一级残废军人的荣誉。在文革的十年浩劫中,有多少人蒙冤致死,又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,相比之下爸爸还属幸运的,他顽强的活了下来。
     由此我深深地感悟到,转战南北,靠的不仅仅是腿;坚持真理,不在于有没有挺直的脊背;只要信念不倒、意志不弯,就是一条好汉!我为自己有这样一位正直刚强的爸爸,为有这样一位将军腿、乞丐王的爸爸,而感到一生的荣幸和骄傲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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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录入:北京诗鸽    责任编辑:清影飘絮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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