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脸面[原创]
影儿总是听当街的娘们儿闲磕牙时说，如今这世道啊，男人有钱就变坏，女人变坏就有钱。她认为还不是人们嫉妒她家光景？从来不以为然。
如今信服了。
丈夫来水，承包了北庄的转盘砖窑。这五年可赶趟了——省城、县城都比着开发工业区、住宅楼、大学城，用砖的急红了眼来抢。别说拖欠砖钱了，不提前两三窑下了预付款都排不上号。
钱。像丈夫的名字一样往兜里滚。夫贵妻荣，影儿走在大街小巷都美滋滋的。三夏三秋，也再也用不着下地了。来水不回家，机子、帮工，龙卷风一样就把农活给拾掇妥了。七岁的儿子也上了学不再累人，整天闲着没事儿，就东拉场子西凑桌的打麻将、抹纸牌。日子过得令人们直巴咂嘴儿。
丈夫，却像她的名字般没个抓挠了。偶尔回来，少言寡语的吧，还卧不住的兔子似的走得猴急。渐渐地，影儿觉得人们丢过来的眼神褪去了羡慕的光亮，说话也躲躲闪闪，龉龉窃窃。不由得使影儿感到脊背有点发凉，找了心直口快的私下诘问，人家颇感为难地支支吾吾道：可能你家来水在外边又有了人了。听说是他窑厂上的小会计——花儿一样鲜嫩的财校中专生呐！
终于，在一个两口子展转反侧睡不着觉的夜晚，来水打开了魔盒的盖儿：“影儿啊，我有麻烦了。”
影儿等这话等了好久，并不惊讶：“人们说的可是真的了？”
“恩那。她都有了。家里人顾脸面，不依不饶的找……”
“我不怪你。赔多少钱能了？咱破财免灾。”
“不是钱能了的事了。”来水横横心说，嗓子带了哭腔。
影儿心头一抽：“明白了。人财都想霸喽，阴毒哇！”
旁人支招——影儿你不能这么忍了。人善被人欺，给他俩闹！
家里、窑厂，哀泣、哭嚎、责骂……什么着数都使了。来水自知理亏，阴沉着脸不吭声；小会计满脸的不在乎，偶尔还鄙夷地讥讽她几句没能耐，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。后来，索性不跟她过招了，一照面，就双双钻进那辆血红的富康轿车一躲了之。
公爹耿直了一辈子，苦熬了半生。觉得自己拉扯大的这个半路没了娘的儿子，不会不听他的管教。亲自上阵去数落、规劝、训斥。可儿大不由爹，竟不买他的面儿了！横竖搅不黄……
秋闹到冬，影儿彻底的绝望了。
最后一次摊牌，哀哀地呢喃一句：“咱娃跟谁？”
来水松了口气：“随你的意！跟了我呢，这儿的一切都归你。跟着你，我再现点十万块钱。”
“那我以后咋办？”
“活人能叫尿憋死？有对付的再走一步呗。”
影儿下唇都快咬破了。凄凄道：“总得让好好再过了这个年吧？”
春节，影儿不得不重新置买了些里外的衣服——以前的都突然肥大了许多，穿上松松的直望里灌寒气。
影儿在北京读法学硕士的堂弟回来过年。问了个详尽后，盯着她红肿的眼说：“姐呀，婚姻自由，你挡不了的。但这事想挽回，也不难摆制。”
影儿倏忽射出一丝亮光：“你说的可当真？只要他回头，咋地都行。”
堂弟苦苦一笑：“你就这么……这么办！”
影儿一脸的惊谔：“那还要脸面不？”
“脸面多少钱一斤？人家都不要了，你怕啥！大病就得猛药治。”
初五一早，来水又忍不住试探：“明天镇里就上班了，别拖了行不？”
影儿咬咬牙：“唉！反正都走到这步了，放你一马吧。”
来水大喜：“那娃呢？”
“你有钱，随你怎么着吧。”
来水眼泪都快溢出眶了：“影儿你真情理。往后自己多保重啊！缺了……”
影儿打断他的话说：“这你就甭操心了。你不是劝过我，有了对付的再走一步吗？我琢磨出对付的人了。”
“说赌气话呢吧，别懵乎我了。”
影儿凄婉一笑：“懵你干嘛？俺也跟你那妮子学着思想解放一回。反正婚姻自由不是？你头脚敢走，我后脚就敢嫁给你爹！他光棍一人，宽宅大院，也早缺找个伴儿了不是？不过，孩子和你的辈分，可就要差差喽！”
来水目瞪口呆，脑袋嗡一下大了。嘴张得老大……
“愣什么愣？娃跟着谁都一样。只要还认我这个妈，往后那就是你的兄弟了——我可要当你的娘了呢！”
来水面无血色，低头嗫嚅道：“影儿你别说胡话，气心疯了么？”
“你才疯了呢！以为我吓唬你？”说着拽上他，拉开街门冲人们就喊。“乡亲们听着啊！我和来水两清了。准备喝俺家的喜酒吧，我要嫁给他爹了！”
一会儿工夫，可村子人都乍了。没人相信，知近的就溜了来看他爹的面相动态。可老人家臊得缩屋里不起炕，黑着脸不阴不晴的，什么也读不出来。大辈儿小辈儿的，便都转而怒向来水。
这回，该他犯大难了。想找个地缝也没有，惶惶乞求在村里当支书的叔伯兄弟来庆去灭火。
“嫂子哎，你总得给来水哥留点脸面吧？再说，这往后让俺们这辈儿人怎么抬头啊？”
“来庆你告诉他，想要脸面咱都要。不然的话，再进这个门，你可真得该管我叫婶儿了！”
一人好惹，众怒难犯。
反正来水是栽了，再也没敢提“离婚”那两个字。具体怎么打发的那头，人们懒于也羞于去打问。
影儿总是听当街的娘们儿闲磕牙时说，如今这世道啊，男人有钱就变坏，女人变坏就有钱。她认为还不是人们嫉妒她家光景？从来不以为然。
如今信服了。
丈夫来水，承包了北庄的转盘砖窑。这五年可赶趟了——省城、县城都比着开发工业区、住宅楼、大学城，用砖的急红了眼来抢。别说拖欠砖钱了，不提前两三窑下了预付款都排不上号。
钱。像丈夫的名字一样往兜里滚。夫贵妻荣，影儿走在大街小巷都美滋滋的。三夏三秋，也再也用不着下地了。来水不回家，机子、帮工，龙卷风一样就把农活给拾掇妥了。七岁的儿子也上了学不再累人，整天闲着没事儿，就东拉场子西凑桌的打麻将、抹纸牌。日子过得令人们直巴咂嘴儿。
丈夫，却像她的名字般没个抓挠了。偶尔回来，少言寡语的吧，还卧不住的兔子似的走得猴急。渐渐地，影儿觉得人们丢过来的眼神褪去了羡慕的光亮，说话也躲躲闪闪，龉龉窃窃。不由得使影儿感到脊背有点发凉，找了心直口快的私下诘问，人家颇感为难地支支吾吾道：可能你家来水在外边又有了人了。听说是他窑厂上的小会计——花儿一样鲜嫩的财校中专生呐！
终于，在一个两口子展转反侧睡不着觉的夜晚，来水打开了魔盒的盖儿：“影儿啊，我有麻烦了。”
影儿等这话等了好久，并不惊讶：“人们说的可是真的了？”
“恩那。她都有了。家里人顾脸面，不依不饶的找……”
“我不怪你。赔多少钱能了？咱破财免灾。”
“不是钱能了的事了。”来水横横心说，嗓子带了哭腔。
影儿心头一抽：“明白了。人财都想霸喽，阴毒哇！”
旁人支招——影儿你不能这么忍了。人善被人欺，给他俩闹！
家里、窑厂，哀泣、哭嚎、责骂……什么着数都使了。来水自知理亏，阴沉着脸不吭声；小会计满脸的不在乎，偶尔还鄙夷地讥讽她几句没能耐，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。后来，索性不跟她过招了，一照面，就双双钻进那辆血红的富康轿车一躲了之。
公爹耿直了一辈子，苦熬了半生。觉得自己拉扯大的这个半路没了娘的儿子，不会不听他的管教。亲自上阵去数落、规劝、训斥。可儿大不由爹，竟不买他的面儿了！横竖搅不黄……
秋闹到冬，影儿彻底的绝望了。
最后一次摊牌，哀哀地呢喃一句：“咱娃跟谁？”
来水松了口气：“随你的意！跟了我呢，这儿的一切都归你。跟着你，我再现点十万块钱。”
“那我以后咋办？”
“活人能叫尿憋死？有对付的再走一步呗。”
影儿下唇都快咬破了。凄凄道：“总得让好好再过了这个年吧？”
春节，影儿不得不重新置买了些里外的衣服——以前的都突然肥大了许多，穿上松松的直望里灌寒气。
影儿在北京读法学硕士的堂弟回来过年。问了个详尽后，盯着她红肿的眼说：“姐呀，婚姻自由，你挡不了的。但这事想挽回，也不难摆制。”
影儿倏忽射出一丝亮光：“你说的可当真？只要他回头，咋地都行。”
堂弟苦苦一笑：“你就这么……这么办！”
影儿一脸的惊谔：“那还要脸面不？”
“脸面多少钱一斤？人家都不要了，你怕啥！大病就得猛药治。”
初五一早，来水又忍不住试探：“明天镇里就上班了，别拖了行不？”
影儿咬咬牙：“唉！反正都走到这步了，放你一马吧。”
来水大喜：“那娃呢？”
“你有钱，随你怎么着吧。”
来水眼泪都快溢出眶了：“影儿你真情理。往后自己多保重啊！缺了……”
影儿打断他的话说：“这你就甭操心了。你不是劝过我，有了对付的再走一步吗？我琢磨出对付的人了。”
“说赌气话呢吧，别懵乎我了。”
影儿凄婉一笑：“懵你干嘛？俺也跟你那妮子学着思想解放一回。反正婚姻自由不是？你头脚敢走，我后脚就敢嫁给你爹！他光棍一人，宽宅大院，也早缺找个伴儿了不是？不过，孩子和你的辈分，可就要差差喽！”
来水目瞪口呆，脑袋嗡一下大了。嘴张得老大……
“愣什么愣？娃跟着谁都一样。只要还认我这个妈，往后那就是你的兄弟了——我可要当你的娘了呢！”
来水面无血色，低头嗫嚅道：“影儿你别说胡话，气心疯了么？”
“你才疯了呢！以为我吓唬你？”说着拽上他，拉开街门冲人们就喊。“乡亲们听着啊！我和来水两清了。准备喝俺家的喜酒吧，我要嫁给他爹了！”
一会儿工夫，可村子人都乍了。没人相信，知近的就溜了来看他爹的面相动态。可老人家臊得缩屋里不起炕，黑着脸不阴不晴的，什么也读不出来。大辈儿小辈儿的，便都转而怒向来水。
这回，该他犯大难了。想找个地缝也没有，惶惶乞求在村里当支书的叔伯兄弟来庆去灭火。
“嫂子哎，你总得给来水哥留点脸面吧？再说，这往后让俺们这辈儿人怎么抬头啊？”
“来庆你告诉他，想要脸面咱都要。不然的话，再进这个门，你可真得该管我叫婶儿了！”
一人好惹，众怒难犯。
反正来水是栽了，再也没敢提“离婚”那两个字。具体怎么打发的那头，人们懒于也羞于去打问。
